鶴語

夜深闻蹄声,疑是故人来。

林泽瑞现在是学堂的先生,先前是落魄书生。平昌不是他的家。

这可要说十年前林川进京赶考落了榜,可他非是不信,觉得自己的名字肯定会在下一轮公布下来,同窗劝他未果,纷纷自己回了乡,留下林川硬生生是在京城又住了些日子。这一住可倒糟糕,原先是够回乡的盘缠 在京城用了七七八八,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走一步 算一步,用着所剩不多的盘缠走到了平昌。


平昌这地方有一人家,非是那等商贾大家,可在平川 也算数一数二的大户,他家有位小公子正是喜欢舞文弄墨,便将林川请到家来,做专门的私塾先生。

小公子名唤沈安,不与那些富家纨绔子弟相同,他喜欢那些文人墨客的东西,尤其是喜欢诗书,请了林川这先生,自然是恨不得时时围在身边,可欢喜的紧。


“先生,今日我们讲哪段诗文呢”临川看着早早就坐在书房中的沈安,心中暗道,是比当年自己勤奋。他清了清嗓,开口道

“还没考你昨日学过的,背背吧”

“白华菅兮,白茅束兮。之子之远,俾我独兮…………”昨日学的早就背过,沈安流利的将诗背出,浅浅换了一句赞许。

“先生,先生本名便唤作林泽瑞吗?”沈安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,若是寻常先生定要罚他上课不认真,可林川第一次当先生,又寄居在人屋檐下,觉得不好说他,便老老实实回答道 

“并非,我本名林川,泽瑞是我的表字”

沈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“ 啊, 这个嘛,这个我懂的,不过先生的表字是何人所赠?”

“是吾师所赐”提到林川的先生,林川神色顿时恭敬几分 。

“那先生先生,您也给我取一个字吧。 ”沈安拉一拉林川的袖口,虽脸上是笑的明媚,可眼中含着一股水汽,仿佛拒绝了 就要哭出来似的。

“好……好吧,容我想想”林川磕磕绊绊地答应道。

“便唤泽端如何?福泽万物,品行端正。”

“好诶!我也有表字了!”沈安突然一副忘了些什么的样子“啊 对了 对了,先生 讲讲新的诗文吧!”

跟着便这么学了一年有余。


时值当皇帝年老昏庸,苛捐杂税丛生,手下几个藩王暗潮涌动,沈家看似不愁吃穿,可实际里 也只是金玉其外了。

家里人让沈安去考功名,临行前沈安找到林川,林川正在收拾东西,看到沈安来了,连忙将包裹藏起来。

“先生,我要去考功名了”沈安低下头

“嗯,我知道的,主家前几日同我说过。”林川开口,声音平静,听不出悲喜。

“那先生呢?先生同去吗?”

林川避开了少年那有些热烈的目光,道“不了,躬逢乱世,你自己多加小心。”

“啊……”沈安明显看起来有些失望“其实我也不想功名的……比起功名,我倒是更想隐居山野。”

“快走吧,马车在外面 等你了,若你见过了凡事还是想隐居的话,就去东林山看看我。”林川下了逐客令。

沈安也值得一步三望 依依不舍的走开。待到沈安走后,林川悄悄地说“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,去考个功名吧,去谋个能在乱世里保全自己位置,只希望你别忘了,福泽万物,品行端正。”


后来皇帝病逝,太子年幼,手底下这几个番王伺机而动,为了夺权争得不可开交。林川和沈安在这乱世中失散了。

林川在东林山脚下开了个学堂,叫“端瑞书塾”,名字嘛,随口一取,不知怎的 就绕到这两个字上。

所幸战火渐渐平息,林川开的学堂也勉强糊口,他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,一个一个离开他后考取了功名回家,他总安慰自己说,不过人间惊鸿客,何必顾自流连。


那日晚时,万家灯火皆暗,忽然窗外远处传来马蹄声,林川放下手中的书端着灯出去看,模模糊糊在夜幕中勾勒出一个高大青年的身形,像极了沈安。

林川忙回去温茶,可是茶冷了一次又一次,温了一次又一次,始终不见有人敲门。他放心不下出去查看,哪还有什么骑着马的青年啊,只剩了深深的蹄印在地上凹陷着,茶在桌上冷着,他对月站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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